你與你的弟兄相逢於窄路; 是怨憎會,或者是愛相隨, 全憑一念之間了。 車禍伊始 兩週前的一個傍晚,我騎著單車,背上背著四罐要給外公的乳液,沿著旱溪邊的小路慢慢往北騎。邊騎車,還邊操練寬恕,心情甚是輕鬆愉快。眼看著舅舅家的轉角就要出現,下一秒鐘我已經整個人飛撲在柏油路面,剎車不及的往前直衝。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發覺是被一位恍神的機車騎士從正後方給撞上了。 當我痛苦的爬起身子,對方似乎也驚呆了。坐在人行道旁,一滴滴鮮血落在草綠色的 T-shirt上,形成塊塊暗色的漬。此刻的我,腦中閃過了一些混亂的念頭,但還能體驗到幾年下來操練寬恕的成果。雖然事出突然,身上一下子多了一、二十處擦傷、瘀傷,下巴和右膝還裂了深又長的口,內心卻感到異常平靜。好心的路人停下來替我打電話,不多時,舅媽、舅舅、警察和救護車就輪番出現了。平時甚是溫和的舅媽似乎有些氣急敗壞,但我只是靜靜坐著,並不想質問些什麼,也沒想生誰的氣。救護車把我送往台中的慈濟醫院,痛苦的清理了傷口(傷口上沾滿了路面的砂石),下巴還縫了十針。對方看起來滿臉歉疚,但我只示意他在旁坐著,不必罰站。 寬恕過程 發生意外的前兩三天著實難受,不但右膝腫痛難以行走,左胸也撞成內傷,左手無法正常施力,胸大肌隱隱抽筋,連開個車門進入前座都倍感困難。身體雖然不適,心裡頭還是惦記,一切都是寬恕的提醒。不是報復、也不是懲罰,只是提醒。休息了一天,評估過身體狀況,我還是決定隔天照常到北部上課。過了週四晚間,原本還有些鬱鬱的心情突然綻開了,和課堂上的同學打成一片。課後買了消夜,好心的旅社主人還開了單人房給我住。 隔天早晨,住在三重的一位同學特地開車載我到家附近的一間國術館給師父推拿。推拿於我來說是個新鮮的體驗,同時也引來了些許恐懼,因為西醫背景的人對於所謂「民俗療法」一向帶有懷疑和鄙夷的神氣。但這次我選擇放下恐懼,信任上天的安排,隱隱感覺這會是個善緣。王師傅本身也是修行人,他的親切很給人如沐春風之感。不但仔細推拿、拉筋,末了還替我拔罐,果然暗沉沉一排瘀血立馬現形在左背。他一面替我治療,一面還念念有詞,說是撞我的機車騎士前世與我結下惡業,若不是菩薩當場保佑恐怕不只如此,肺經裡頭的內傷必須要逼出來,云云。我就當作有趣的故事聽聽,心裡並不在意。做完治療後,王師傅特地寫下我的名字在菩薩前替我消去業障。 雖然整個推拿和拔罐的過程極為疼痛,但我曉得左胸的內傷已幾近痊癒。果然隔夜回家之後,左手臂便恢復了自如,原本遲滯的氣血也瞬間通暢起來。那天中午一進台北車站地下街,就撞見一家擺滿貓頭鷹飾品的小店,我挑了三隻不同材料做成的貓頭鷹,好心的老闆還贈送其中的一隻。希望這回車禍的試煉能開展出更多智慧和圓融。 車禍之後第五天,在家裡上課,同學除了表達些許不捨之外,也驚訝我恢復迅速。這提醒了什麼:我深知若不是過去五年多來日日操練寬恕,這回絕不可能復元得這麼快。這事能寬恕之後,過去的傷和痛就如幾片枯葉,經秋風一掃便輕飄遠去,不見了蹤影。但手腕和膝蓋仍有些許瘀傷,於是繼續到家附近的中醫診所治療。多管齊下之後見有明顯的改善,兩週後也只剩下些微不適,身上的痂幾乎都掉了,整體康復了八成以上。 雖然對撞倒我的騎士並未心存怨尤,但小我還是想辦法見縫插針。《奇蹟課程》說小我的最佳狀態頂多是「不信任」(suspiciousness),即使對方再有善意都不能不有所防備。這回它的不信任展現在理賠方面:這也是車禍雙方最深切的恐懼,被撞的害怕對方不賠,撞人的害怕被撞的趁機獅子大開口。但恐懼必是小我的投射。覺察之後便須下願心再予寬恕,才能安心接受適切的治療。 習學寬恕之後,逐漸能夠不以過往狹隘的知見評斷臨到眼前的人事。即使發生這樣子的車禍,帶來生活中諸多不便,我並不想立下評斷這是件壞事或是件好事;反而帶點興味想來觀看上天的安排如何,這件事如何引到其他事。治療尚未結束,我們也還沒談到理賠的後續,但我的心情就像手拿爆米花坐在電影院裡的小朋友,純然看好戲的心態。 很感謝這段期間給我幫忙的家人、同學和女友,替我換藥、抓藥、接送,並且承擔家務。看待人事的眼光得以轉換之後,生命就顯得更加開闊,當中的點滴和美好不致被小我的定罪聲浪層層湮沒。近半年來頗有些肉身的病痛,顯然這是不斷給我提醒:我是靈性,而非這具身體。這是一切肉體病痛背後隱藏的訊息。 奇蹟,總是在逆料之外 昨日晚間,我獨自在書房裡靜心,讀讀《奇蹟課程》,讀讀里爾克的詩。回想這陣子碰上的重重挫折,內心忽地漾起了更多釋然、釋懷。對於過往遭受的批評、攻訐、有意無意的誤解,我感覺內在升起了一股保護的力量,恐懼可說是不必要的。我知道自己至始至終都是純潔無罪的,弟兄也是。不論攻擊我的人是誰、他的理由又是什麼,純潔無罪始終安住逾恆。或許這就是此次車禍給我的看見,外在的撞擊和內在的撕裂實是同一回事。一切都是心靈的造作,如此而已。聖靈與我們同在,祂不但保我們安度難關,甚至還往柳暗之處綻放奇蹟的花朵。奇蹟,總是在逆料之外。 你與你的弟兄相逢於窄路;是怨憎會,或者是愛相隨,全憑一念之間了。 寫於二〇一五年十月 ── 全文完結 ──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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