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學生要寬恕老師, 學生之間也要互相寬恕, 這是在團體中學習必不可少的。 |前言| 這輩子活到現在,學生當過、老師也當過,兩面比較,有時會莞爾一笑。最近讀了歐文‧亞隆(Irvin D. Yalom)的巨著《團體心理治療的理論與實務》,雖是本教科書,讀來卻不生硬。作者凝鍊了多年團體治療的經驗,用最淺白又最深刻的文字抽絲剝繭,好幾個段落句句都是經典。雖然出道未久,但一週上團體課的時日超過五天,這當中遭遇形形色色的學生、老師,也發生了許多事。藉著亞隆的文字再回首,讀來真是點滴在心頭。 老師,不就教嗎?學生,不就學嗎?事實上,宗教靈性團體中的師生關係遠比多數人以為的複雜,複雜程度不亞於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依據《新約聖經》的描述,耶穌的門徒雖然崇拜他,對他的話卻也半信半疑;門徒之間還會爭風吃醋,算計著誰入天國之後能坐在他的右邊。過不了多久,耶穌就上了十字架,出賣他的正是他的學生。雖然《聖經》的內容未必屬實,卻很能反映出師生之間錯縱複雜的人際關係,而這才是現實的樣貌。 事實上,學生有小我,絕大多數的老師也有小我,即便雙方都有否認的動機。再者,沒有人進教室前會把小我像狗一樣地拴在門外;不論是學生或者是老師,都會把小我帶進教室。你可以想像教室裡的每個人身旁都坐了一隻半隱形的野獸,正在伺機而動。這樣的描述絕不是誇大其詞。因此,假想中和樂融融的師生關係、充滿愛和溫暖和無限包容的屬靈團體,很抱歉地都僅止於假想和遐想;正如充滿愛意、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的夫妻關係,絕大多數僅止於浪漫的想像,是一般的道理。 事實證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端。這並非不爭的事實;有爭端不但沒有關係,反而是良好的借鑑、學習和進步的助緣。只要能把握這個原則,無論進到什麼團體,都能學到最寶貴的一課。 |學生篇| 1、偶像與權威之間的關係 讓我們先來談談學生。就學生面而言,他必定要面臨的就是與偶像和權威之間的關係,心理學上稱作「移情」(transference),事實上就是《奇蹟課程》所說的投射,但後者涵括的面向更廣。光光這一層就是至為重要的寬恕課題。心理治療往往把和權威的情結回溯至病患的原生家庭,但《奇蹟課程》卻要我們回溯至我們「真正的」原生家庭,也就是我們與天父的關係。 我們為了得到自我和特殊之愛,不惜攻擊天父、毀壞了天堂,並由此生出深刻的罪咎和恐懼。這是我們與天父之間的伊底帕斯情結。一旦投射於師生關係之上,老師儼然就是天父和權威的化身(不論他的年紀),於是種種又愛又怕又妒又恨的矛盾情緒便接二連三地出現了。我們渴望得到老師的喜愛、讚賞和支持,畢竟我們內在深處仍渴望著天父的愛;但我們又害怕真正的愛與合一、恐懼天父的報復,因此骨子裡又藏著反叛權威的血液,只要得到機會,便想攻擊老師。 對老師的崇拜和依附總是在先的,設若打起頭就不認同這位老師的話,根本就不會成為他的學生。但這類依附和崇拜實是不健康,並且有待修正的。學生和信徒很容易把老師投射為幾近全知、全能、全善,神一般的人物,遂期待得到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微不至的關照。雖然在課堂上我總會時不時提醒大家別把我當偶像,對待學生也盡可能像對待朋友一般,事實證明小我仍會下意識地這麼做。 2、偶像崇拜其實削弱了自身的力量 許多宗教和靈性團體不但不打破偶像,反而還推波助瀾,利用信徒的崇拜來極權、斂財、壯大聲勢,事後竟能講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偶像崇拜實在是一種最危險的自欺,因為全知、全能、全善的超人只存在於信徒的想像之中,總有一天要破滅。 尤有甚者,崇拜偶像其實削弱了自身的力量,因為我們把自身原有的力量交給了偶像。花大錢去跟偶像買回自己本有的力量,豈不大謬?老師不能幫你完成寬恕的功課,他不能幫你灌頂、加持,也不能幫你消災解厄,他頂多在旁指導、陪伴、鼓舞。他的力量不是你的,而你的力量也不是他的。這是所有的學生終要明白的真相。 3、學生不僅是來跟老師學習寬恕,更是來學習寬恕老師 隨著時間過去,老師的「缺陷」會一個接著一個冒出頭來,畢竟之前的形象不過出自學生的投射和遐想。為什麼特別把缺陷兩個字括弧起來?因為我們很難或其實不可能分得清,究竟是這老師的確有此缺陷,抑或這些缺陷只是學生的投射。學生之所以是學生,必定有其小我,而小我的投射是不分對象的。即使耶穌今天站在這裡,都還得承受總總定罪和恐懼的眼光。別以為老師承受的投射比較少,坐此高位的人其實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這是每個當過老師的人都心知肚明,又不足為外人道的。因此,學生不僅僅是來跟老師學習寬恕,更是來學習寬恕老師。 這是為什麼耶穌在《課程》裡不只一次懇求我們寬恕他。不論這位老師是否有學生認定的種種問題,寬恕的功課是不變的。當一個老師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例如濫交、猥褻、或斂財,眾人往往將炮口一齊指向這位不適任的老師。但誠如《聖經》裡的耶穌所提醒的,你們誰是自認純潔無罪的呢?一個巴掌拍不響,會碰到這樣的老師,而且願意待下長久的時日,一定是我們自己的心靈出了某些問題,也一定是我們還有生命的功課要做。此時的首要之務不是向外批判,而是向內自省。假使僅僅止於批判,這苦可說都是白受了,甚至一輩子不敢再接觸任何團體或老師,即使勉強參與也是心懷戒懼,這等於是平白替自己關上了一扇門。 4、唯有寬恕才能帶我們安然通過一切 學生既想依附老師,分享老師的力量,不願替自己負起責任,又想反對老師、攻擊老師,最後凌駕在老師之上。這是學生與老師之間的矛盾關係,也是我們與天父之間的矛盾關係。有的學生一開始對老師言聽計從,隨後卻處處想證明老師是錯的。更多的是一開始情如家人,隨後卻頻頻攻擊,終而形同陌路。我們往往掉進是非對錯的評判之中,忘記自己面臨的實是寬恕的功課。學生不必得同意老師所說的一切,而老師也不必得完美,但這不代表給老師定罪是合理的。事實上,修行觀點的些微差異往往只是枝微末節和誤會,卻很容易為小我用作攻擊的口實。 無論如何,唯有「寬恕」才能帶我們安然通過這一切;當學生逐漸能夠收回投射,就會了解自己心目中的老師真的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像,無論你認定他是個好人,是個壞人,或是個神人。我常表白自己是個平凡人,不過是願意學習罷了。只有撤除種種不實的投射,師生之間的關係才會趨於平實、學生才能安穩地學習,老師的缺陷既看在眼裡,又寬恕在心裡。如能越過最初的矛盾階段,彼此之間才能開啟真正的交流,那樣的情感是真摯、真實而且不可多得的。 5、學生之間也要互相寬恕 學生會投射老師,那麼學生之間呢?倘使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麼同儕之間就形同手足了。那麼,兄弟姊妹之間所可能發生的一切,在團體之中就可能發生。愛護、支持、砥礪是一端,羨妒、攻擊和競爭又是一端。透過同儕間的提問、分享和回饋,我們學到的有時不亞於從老師學到的;同儕和團體推動我們學習,也給予我們鼓勵和包容。 但同儕之間也會競爭,就如私人公司裡的員工和主管一般。老師只有一個,學生卻有許多,那麼,誰才是老師心目中最鍾愛最器重最仰仗的那一位呢?倘使老師是父親,我們必想成為他私底下最鍾愛的一個。忌妒往往成為檯面下的暗流,包裝成合理化的攻擊和輕蔑。 曾有學生私下反應,說我上課都不稱讚她,也不看她,實際上我不但稱讚過她,還不只一次;而且每堂課我都隨時在注意每一位學生的反應,即便她一語不發。然而,看在冀求特殊性的心靈眼中,學生分享到的愛總是不夠的。為什麼老師不能多愛我一點?為什麼老師不了解我的痛?為什麼老師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這是很多學生心裡頭的小聲音,長久以來的苦悶。 事實上,沒有一個老師是全知的,很多事很多感受很多想法,不講出來根本沒有人知道。有些學生一進入團體就展露出「管理」的長才,處處幫老師做事,卻暗中想要掌控整個團體。並不是老師不感謝精明能幹的學生,而是學生必須保持覺知,否則很容易不知不覺重演自己身為公司主管的角色;雖滿足了自己的控制欲,卻也遺忘了寬恕。 總而言之,不僅學生要寬恕老師,學生之間也要互相寬恕,這是在團體中學習必不可少的。甚至,這就是我們之所以加入團體的最重要理由! 寫於二〇一五年一月 ── 未完待續 ── |延伸閱讀|
|進階學習|
節選自許自呈老師著作 《奇蹟行旅》 〈24、師生之間〉 編輯:筱瑜 |贊助我們|自呈老師秉持推廣的初心,發願費時四年逐段講解全本《奇蹟課程》並免費分享錄音於網路上。倘使於心有感,也歡迎給我們贊助,讓這個解讀經典的大計畫能順利完成,嘉惠所有往後的奇蹟學員。我也安排了相對應的回饋項目,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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